第二章 道士猛于虎（一）

第二章：道士猛于虎（一）

且说周管家一声吼，平地抖三抖。

陆伊心呆呆地看着惊叫后的周管家直挺挺地倒地，她原是早就清醒过来的。发现自己趴睡在两只爪子上，心里还一咯噔，她的绣枕呢？愣愣地坐起来，撑在前面的依旧是两只红爪，抹一把冷汗，手不是当初的手，脸——爪子在脸上摸来摸去，尖尖的是什么？她的鼻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长，不过跌落马而已，怎就成了这样？

清楚自己现在的模样有些惊世骇俗，怕节外生枝，来不及惊讶手成了狗爪子，脸也不是那张脸，在更多的人闻讯前来观摩她之前，陆伊心嗖得一下便从马车上跳下来，直奔陆府，最让人安心的地方永远是自己的狗窝，她不能见人，必须藏起来。

听到声音聚集到东门的陆府下人只看到一个红色的影子从眼前一闪而过，料想定是周管家口中的红狐，胆小的惊惧的后退，胆大的却妄想扑上去抓住它。红狐一族是玄月王朝的灵兽，只在传说中听过，真正见过的人寥寥无几，若是能弄来一只便是奇货可居。

红色的影子奔跑在白茫茫的雪地，格外惹眼。

陆伊心掠过熟悉的回廊、陶然园、自己的听雪阁近在咫尺，却看到了阿爹和厉大哥，想起自己身上莫名其妙的遭遇，心中委屈无限，停止奔跑的身影，哀怨的望着二人。

想开口，却只能发出“呜喔”的声音，脑袋便耸拉下来。

陆铭轸与厉少寅急匆匆的往外赶，知道女儿出事，已是心急如焚。

经过院子，看见那只可怜兮兮的狐狸，眼睛像是能说话一般，向自己传达着无助跟落寞，这么熟悉的眼神……

陆铭轸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跟一只狐狸交流，还奇妙地认为眼神很熟悉，虽然他的妻子也非人类，正思索着，直到身边的厉少寅推他。

“陆伯伯，府里怎么蹿了只狐狸进来了？”他走南闯北，还是第一次见到红色的狐狸，不免心中惊叹。

“随它，先去看看小伊怎么样了。”移开视线，二人又往东门那儿赶。

“心儿怎么样了？”才一出门，厉少寅就发问。

跟着出去的只有周管家跟阿龙，一个晕了，另一个只好上前。

陆铭轸看着空荡荡的马车，耳边是比较清楚状况的阿龙正在禀告，说起陆伊心阻黑马伤人，落马昏迷，被他抱到了马车上，又说起周管家晕倒，马车上的陆伊心失踪。

陆铭轸皱眉问道：“这么危险的事情你们怎么也不阻止。”

“小人那时候也落马受伤，来不及阻止，管家是阻止不了。”阿龙低着头解释。

“废物！”厉少寅气极，哪怕训斥别人家的家奴有失体面，仍是忍不住开口骂道。

“我明白，”女儿的性子他怎么会不清楚，决定好的事情，任是九头牛都拉不回。

“少寅，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找到小伊才是最要紧的。”

“陆伯伯说得对，我不该犯糊涂，这就带人去找。”说完厉少寅就飞一般的往家里赶，这边有陆铭轸安排，他自己也要努力才行，一定要找到陆伊心，千里迢迢日夜兼程地赶回来，就是想陪她共度今年的除夕夜，想第一时间看到她带笑的娇颜，她怎么能消失。

陆铭轸很后悔早上没有阻止陆伊心出去，如果他阻止了，便不会发生后面的事情。

忍不住叹气，“陆盛”就算遇到再棘手的麻烦，也不会让自己这般烦乱，眼角瞥见车门的角落里夹着一簇红色的绒毛，伸手拈过，指尖轻捻，怕是刚刚的那只小狐狸留下来的，只不知为什么它会出现在车厢内，而小伊却消失不见。

“立刻让府里所有的护院都出去找小姐，没找到就别回来了。”冷冷开口。

脑海里是妻子莫璃玥、女儿陆伊心和那只红狐的三张面孔不停变换交错，最后只化为一句：

“你就不用去了，先替我去看看周管家，若是醒了让他不要乱说话。”终是有太多的不确定，还是等她回来再做定夺吧。

原本混乱的陆府门前，各自分派任务后一时间人都散尽，只余陆铭轸一人形影单只。一阵北风过，扬起地上的尘土，有些迷眼，垂着头正欲回府，他要去看看那只红狐。

“陆四少。”

一青衣道长负剑缓缓走来，风扬衣摆，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味道。

陆铭轸止住脚步，转身对来人作了一礼，“不知道长怎识得陆某。”

玄月王朝历来都尊崇佛道两家，僧侣或者道士便也随之水涨船高，陆铭轸见了不得不客气有加。

“贫道有几分卜算能力，自然认得陆四少。”左手食指弯曲，回了一礼，“不知贫道可否入贵府讨杯清茶解渴？”再近了一步，似是觉得眼前这个人定不会拒绝。

陆铭轸只当这又是一个化缘的道长，伸手入怀，拿了张银票出来，并未看其面值，只是他身上从不放小面额银票，定也不会下于五百两，想来也不算寒碜，递给那人。

“陆某的心意，望道长笑纳，若渴了，想来这些定也够了。恕在下今日府内不便待客。”他心中仍惦着那只红狐，并没有让他进府的打算。

道士没有接银票的打算，听他拒绝，眉头凝成个结，“贫道直言，所求并非钱财，今遇贵府妖气冲天，不过想要替天行道，替你们化解一二。”

妖气？他心甘情愿娶回一个妖，难道还会怕？陆铭轸笑道，“看来道长是嫌少了，可否告诉陆某您现在暂居何处，改日定会亲自带钱帛上门，只是今日确实不便，还望道长海涵。”

“陆四少莫不是有心包庇？”

“岂能。”

“若不是，就让贫道入府又如何？这可是旁人求都求不来的福气。”

“道长，今日着实不便，请不要让陆某为难。”陆铭轸见对方死缠烂打，笑也收了起来，回复他惯常的表情，冰冷的。

“若贫道执意要进，你又能奈我何？”中年道长捋了捋下巴三寸余长的黑须，笑得狂傲而不怀好意。

中年道长名唤樊子平，云游到京，发现此处妖魔群居，却不知为何，今日突然感觉到一丝不同寻常的灵力波动，心下才有几分了然，千年难遇的半妖，还是个继承了灵狐族灵力的，无论是对妖魔鬼怪，还是仙家道教来说，都是修炼的宝器，他早就想炼就一柄可以诛杀所有妖神的宝剑。

今日他势在必得。

眼见这妖道嘴脸一变，陆铭轸也懒得跟他装了，手上暗号一动，便有两个黑影出现，一左一右的夹击樊子平，却都被他轻易闪过，袖中飞出两张黄符，砸向二人，去势太快，一沾人身便“砰”的一声炸开，烟雾满天。

陆铭轸用袖子捂住口鼻，站在烟雾里不住地咳嗽，猛然醒起这肯定是那妖道使的金蝉脱壳之计，急忙吩咐一句：“跟我来！”回身直奔听雪阁。

他直觉把那只红狐当成是她的小伊，想起他的妻子，和红狐之前望着自己的眼神，怎么看都是小伊，一定要阻止那个妖道。转过陶然亭，却发现道士站在陆伊心的闺房前，正伸手欲要推开。

陆铭轸只来得及嘶声喊道：“不要！”

樊子平闻声回头瞟了眼陆铭轸扯起个笑，妖魅果然都是能迷惑人心的，他更是不得不除，这间厢房妖气最浓，定是它的藏身之处。

轻微的吱呀声，是房门被缓缓推开发出的声音，樊子平眼神热烈，他期望看见那只半妖出现在这里，然后受尽折磨死在自己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