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道士猛于虎(三)
作者:福相思字数:2452字

第四章 道士猛于虎(三)

樊子平甫一离去,便追着极浅的气息寻去,趁她尚幼,又不会使用那蕴藏丰富的宝藏的时候,一举击毙,多么好的想法。

追踪的过程却戛然而止,一条小巷是它最后出现的地方。

樊子平身上的青衫穿久了,洗得边角有些小破洞,泛着残旧的白,他站在逼仄的巷弄里,周围是京城比较边缘地带才有的黄土屋,身前的臭水沟里堆积着烂菜叶,剩饭剩菜等等散发着腌臜气味的东西,皱眉直视这一小块儿地方,狐狸会藏在哪儿呢?总不是会是掉进水沟里淹死了吧。

云崖山上逃命的陆伊心因这个恶毒的想法打了个喷嚏。

“啊呸!——”谁在骂她?

正打算进一户穷人家打探,樊子平却见一旁晾着的衣物上满是被溅上的烂泥,再回去查探那个臭得不忍直视的水沟,边上还真有几个梅花脚印。皱眉细细沉思,如果身上裹了这样一层烂泥,那个妖狐的气息倒是真会被很好的隐藏住,果然是狐狸,狡猾得过分。

陆伊心再次打了个喷嚏。

“啊呸!——”又谁在骂她?

巷子里即使是冬天都升腾起让人作呕的难闻气味,樊子平只有退出这里,重新回到和安街,时已日中,他该吃些饭菜,积蓄精神,也思量下如何找到那只半妖。

红底书“食”字的锦旗在小食肆门前飘扬,青衣道士整了整衣襟欲要进入,却被人阻拦在外。

店家模样有些瘦弱,脸上的笑显露几分不自然。

“抱歉,小肆今日没有斋菜,不便招待道长。”

樊子平眼尖,分明看到里面的食客有人正用着青菜,却也没有开口,再找一家便是,不必跟人为难,被人当门就给赶了,面上总有几分过不起去,转身就走,这才注意到过往行人,不然以探寻的目光看过来,不然指指点点不知在说些什么,却不知是何缘故,待之后再去另外几家食肆依旧被拒之门外。

“小店今日客满,不再迎客。”分明空了许多位子。

“一楼跟二楼全部被包下来了,请隔日再来。”

诸如此类,没有任何一家愿意招待这位得罪了陆家的道士。

陆铭轸真的没有说笑。在樊子平离去后半盏茶的时间恢复过来,他彻底被其激怒,带着亲随亲自去了商会,雷厉风行,不到半个时辰,整个京城的该知道不该知道的,都听说了有这么个不识抬举的老道士,你说他得罪谁不好,偏偏是陆氏,众人只有摇头叹息笑他太傻。

樊子平忍受着肚子里的叫嚷,到底是凡人,道行再高,却还没到辟谷的境界,脸色也有些青,一是饿着,一是不敢相信陆铭轸竟然真的这么做,想他修行二三十年,去哪里都是被人敬着,第一次吃了这么多的闭门羹,闭门羹不是个好东西,不好吃又不顶饿。

不过无论他做什么,都不能阻挡自己收妖的决心。

犹豫徘徊着,一咬牙,决定还是祭出师祖传下来的灵虚镜,速战速决,取了半妖的命,他直接回方城。灵虚镜用一次便会让人元气大伤,可若就此丢了线索,如何甘心。

指尖在左腕一划,鲜血流成细线,滴入一面古旧的雕花铜镜。镜面上血珠纠缠撕扯继而渐渐被铜镜吸收。

灵虚镜有了血液的滋养,镜面泛起波动,如水面起了涟漪,粉色的水纹渐平,浮现出一个红色身影,飞跑的身影并不快,看来已是精力不济。

樊子平凝神念诀,中指与食指并拢,指尖轻提,便将镜中整个画面带向了半空,圆形水纹逐渐缩小凝成一滴红色的血珠,在空中轻晃,随后凌空游走,如一只血色的萤火虫,指引他去找寻他想要的目标。

陆伊心不过是犯了一个无辜的错,“怀璧其罪”,妖力与半妖的身份并非她自己求的,与生俱来的东西没得选,所以她多无辜。可没有能力保护自己,只有亡命逃跑的份儿,在这件事情上,倒真的是她自己的错。自己没能力,能怪谁?

陆伊心一边拼了命逃的时候就一边在想,果然都是自己没用,如果她能够像阿娘那样遇神杀神,遇魔杀魔,一定威风地对抗臭道士,哪里会这么狼狈,一身脏不拉几的在黑暗不见光的地方没形象的逃命。

眼下不知道救星到底在云崖上的哪个角落,又跑的没了半条命,陆伊心正躲在寂静暗黑的灌木丛中拼命喘息,休息会儿先,她有些跑不动了,一双尖耳仍是竖着听着附近的风吹草动,不曾轻心半分。

忽然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随之感觉到一阵强风袭来,还真给他追上了,红狐振奋精神,撒腿就跑,老天保佑,她从小到大都是福星来着,希望这次也能有些傻福,祝她脱险。

有了灵虚镜的指引,费了许多脚程才寻到这里,樊子平提着灯笼在密林里行走,暗无天日的地方阴气遍布,有几分森冷可怖,灯笼里的微光只能照亮他的脚下。不过他杀妖无数,身上煞气与常年修道的灵气让一些邪物无法入侵。

“妖孽哪里跑!”发现了陆伊心的踪迹,不禁一声大喝,亏得这道士饿着肚子嗓门儿还能这么大。

无数剑花如飞刀刺来,陆伊心灵活的跳来躲去,数张符被撒向半空,符咒所到之处,火焰便牵连成一道火帘,冲过去便像撞上一个透明的墙壁,被反弹回来。陆伊心立即调整方向,换了侧面逃开,又是这样被弹了回来,像猫戏老鼠一样,不抓她却也逃脱不了。

陆伊心有些炸毛,飞身扑了过去,撞掉了他手中的灯笼,一切重归最原始的黑暗,趁他没回过神,赶紧飞身从他背后跑开。附近有流水声激烈得似浪拍沙岸,听起来水势颇急,也许借水遁会是个好办法,她便循着水声而去。

一阵剧痛从背上传来,陆伊心被剑气扫出一丈远。血从裂开的皮毛渗出,顺着身上干涸的烂泥蜿蜒而下,滴落入身侧的泥土,一旁原本有些萎靡的野花,片刻间便以惊人可见的速度窜起枝叶,开出小花。陆伊心顾着逃命,樊子平顾着追猎物,谁都没注意到这奇异的一幕。

樊子平脸色苍白,手执一面发光的古镜追了上来,另一只手上握着一柄沾血的桃木剑。使出绝杀的攻势,如急风骤雨,洒下天罗地网。

眼见陆伊心退无可退,下一刻可能就要被樊子平斩杀于他的剑下,却见她一个急拐,出其不意的跳入了一个水流湍急的激流中。

刺骨的冰水冻得她起了个激灵,水流速度极快,激起的水浪模糊了她的视线,隆隆的水声混淆了她的听觉,她看不到听不到,只能认命的顺着水流被冲着走,庆幸着刚刚死里逃生,又不知这水会将她带往哪里。

湍流竟是连着一座温泉。

陆伊心被水流卷带到一个雾气缭绕,恍若仙境的温泉。

也许是因为在水里翻滚,撞击得头晕,眼睛有些发花,不然她怎么看到一个这么好看的男人,光着上半身靠在温泉边,在对她微笑?

陆伊心肯定是被撞傻了,一定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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