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声<五>
作者:简绿字数:1364字

季声<五>

顾统名和余仲带着圣洁的光圈立在门口,他们的头顶似乎有鸽子飞过。

就在我拼命反抗两个老男人而差一点就屈服的那一刻,不知道矢车从哪个角落骑来了一辆摩托车,加大油门朝顾统名撞去,顾统名下意识往旁边躲,余仲也在边上吓傻了,千钧之际,我甚至都没来及思考就跳上了摩托车搂紧矢车的腰似离弦之箭一般冲了出去。

风呼啸着打在我脸上,我不得不把头埋在矢车的背上,马达震得我双腿发麻,我突然想大声尖叫。这个念头刚经过大脑,一些不成调的音符已经蹦出来了,只是未来得及面世就被狂烈的风吹得尸骨无存。

矢车始终专注着前方,我张开嘴朝着他的左肩就咬了下去,这一口包含着我这些日子所有的担心无措,所有的不快乐,矢车还是没有回头或者骂我神经病,他甚至连哼都没有哼一声,只是微微轻颤了一下,尔后便再没有任何波澜,我的眼泪就在此刻决堤而下,从他的左肩滚落。

后来我们在一个远离市中心的偏僻小镇停了下来。我揉了揉僵住的脸,矢车领着我走到一座木房子前,屋里明显没有人,他熟练地窗台边挂着的一串辣椒中摸到了钥匙把门打开,借着微弱的灯光找到抹布在藤椅上擦拭了几遍。

“你先坐,我去弄点水。”

我开始环顾四周木壁很平整,正对面挂着一顶草帽和一只葫芦,已经被烟熏得微微泛黄,南边有一只竹架,上面摆着一只老旧的小电视机,被一块蓝底白花的布盖着,顶上有一个瓶子,里面插着早已枯萎的野花。没有沙发,只有四张泛着微香味的藤椅,一张圆木桌,桌上摆放着一套兰竹做的茶具,最让我惊奇的是,后面的窗户上竟然挂着一只用酒瓶碎块和鹅卵石制成的风铃,中间挂了一个不起眼的布包,估计是一只香囊。

我猜想,这家的主人一定是一个懂得在细微中享受生活的人。

“来,先喝点水。”矢车端着两个木碗在我面前坐下。

“这是什么地方?”

“我四姨之前的家,前两年他们一家搬去了上海,留下这座屋子,我很喜欢这里,每个星期都会定时来打扫,因为不想看见它落满灰尘的凄楚模样。”

我低头喝水,矢车的眼眸在微光中闪烁。

我们就在这样的沉默中坐了许久,静得能听见蚊子的心跳,矢车又起身从外边找来了一把不知名的干草,把它点燃,围着屋子周围熏了一遍,然后就出奇地再不见蚊子踪影。

“累了么?去睡觉吧,房间里有一张空的竹床,柜子里有被子。”矢车指了指右边的一间房,“我就睡这里,有什么事你叫我。”

我站在原地不动,矢车狐疑地问:“你不是怕吧?”

我点头。

他无奈地领我进房间,从柜里拿出被子细心地铺在床上:“等你睡着了我再出去。”

我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想起几年前对韦端那个勇敢的拥抱,那时的他还是短发,穿着纯白的衬衫椅在窗台看对面教学楼上连成壁的爬山虎。我再以瞬间有些失神,然后鬼使神差地上前拥抱他。我永远忘不了韦端转过来时惊讶而又温和的笑容。

我轻声走过去,伸出双手,把自己的心脏叠加在矢车的心脏之上,像当年拥抱韦端那样拥抱他。他一愣,返身把我抱在怀里,这是我唯一一次想起韦端却没有流眼泪。

我很庆幸,我没有强迫自己。

夜深了,我们和平地和衣而睡,我把耳朵贴在他的胸膛之上,听着他的生命声入眠。

清晨四点多,矢车叫醒我,我们相互牵着手爬到屋后的山顶上,矢车指着北方方位上一颗很亮还没来得及退去的星星:“顾季声小姐,请你把过去所有的不快乐所有的委屈所受的伤害所落空的爱情全部丢给它吧!”

我望着那颗星星,内心平静得毫无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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