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章：头破血流

时光仿佛故意在与她作对一般，缓缓的走着，悠然而漫长。她渐渐的也冷静了下来，冷静得有些颓然和苍凉。

她眼神毫无焦距的望着四方格子外那无穷无尽的黑夜，像极了她的人生，昏暗，找不到任何出路。对于她而言，唯一的光明就是顾言祁，可惜，这个人是再也见不到了……

终于，天空泛起了鱼肚白，她凹陷青灰的眼默然垂下，新的一天，却不知道等待她的将会是什么？

朱同带着两个人去了顾府，顾老夫人在灵堂里哭得撕心裂肺。

李管家步履蹒跚的走来，眼眶红肿，嘶哑着嗓音问：“不知警官前来是有何事？是抓到杀害我家大少爷的凶手了吗？”

“我叫朱同，今日前来，是有一事想要征询顾老夫人的意见，不知可否方便？”朱同收敛了一部分气势，怕吓到面前摇摇欲坠的老人。

“方便，方便，朱警官请稍等，老奴这就去请老夫人出来。”李管家说着便又蹒跚着往灵堂而去。

不一会儿，一个身着黑白暗纹服的老妇人被扶了出来。年纪应该只有五十岁上下，却面容枯槁，白发横生，看来为了大儿子的离世伤透了心。

“不知朱警官找老妇人何事？”顾老夫人一边用丝绢试着泪，一边低声询问。

朱同看着眼前刚刚丧子的妇人，本该询问的话却如鱼刺生生的卡在喉头，问也不是，不问也不是。

“朱警官有事但说无妨。”顾老夫人叹息一声，又怅然的呢喃了一句：“都这个时候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朱同有些不忍心，他是知道顾家对苏横波态度的，但命令不可违。他还是道：“苏小姐说，想回来为顾莫祁先生守灵。”

“你说什么？！那个恶毒的戏子已经害得我们家破人亡了，她还想回来干什么！”顾老夫人还没开口，李管家却是倏然上前，红肿的双眼充满着难掩的悲愤与狠厉。

“她休想再踏进我顾家的大门！”顾老夫人一改刚才的凄楚，丢下一句话，愤然离去。

“不要脸的戏子，亏我们大少爷对她那么好！”

“就是，那样的毒妇，别让我们再看见她！”

“对，对，她要是敢回来，我们，我们打断她的腿！”

“……”

下人丫鬟们一个个都是满脸愤怒，推推搡搡将朱同等人“请”出了大门外。

“这位警官，以后也别来我们顾府了，我们不欢迎你！”

“回去告诉那毒妇，最好有多远死多远！”

“哼！”

大门“砰”的关上，震落点点灰尘，在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中纷纷扬扬。

朱同整了整皱乱的警服，和手背上两道长长的指甲印，脸上不由得露出一抹苦笑。再看看身边两个比他好不了多少下属，他们就是来传个话而已，这都什么事儿！

“我要给孙厅长打电话。”沉默了半个晚上的苏横波突然开口道。

刚才朱同回来冲方程直摇头，说了大概的情况，方程很为难。但苏横波开口了，这又是他答应过的，只能点头：“好，我这就去打电话。”

“我要亲自和他说。”苏横波的眉眼没有起伏，声音依旧清冷淡然。

方程正要说“好”时，却有警士匆匆来报：“方警官，有位姓宁的小姐要求见苏小姐，很急的样子。”

宁安？

“要不你先见见宁小姐，听说她与顾府有些关系。”方程知道宁安与顾言祁的关系，话说得很隐晦。

苏横波缄默不语，算是默认了，至少方程是这样以为。

狱警将苏横波带去了会客室，宁安刚才虽然火急火燎，但算克制。当门一关上只有她们两个人的时候，她看着苏横波那清幽淡然的模样胸腔里像是被点了火，双目赤红，大骂一声：“不要脸的贱人！”

直接冲上去就是拳打脚踢，火辣的巴掌扇在脸上，苏横波依旧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没有还手，也没有任何动作，就连眼皮都没抬一下，状若死尸。

狱警在门外听到动静不对冲进来，看到疯狂的宁安和已经被打伤的苏横波，急忙上前拉架。

宁安怒火燃烧，在拉扯间狠狠的推了苏横波一下。苏横波近来本就没有休息好，一个晃身，竟直直的往墙上撞去。

“砰！”

一瞬间的安静，撞击声在空旷的室内回荡，仿佛敲在众人的胸口。

狱警顾不上肇事的宁安，手忙脚乱的去扶昏迷的苏横波。

“快去叫方警官！”一个狱警向同伴喊道。

方程刚刚电话，孙厅长并不赞同，这时候听到门外有人在喊：“老方，老方，苏小姐受伤了！”

方程赶忙放下电话，跑到会客室一看。苏横波已经被扶坐在椅子上，额头上一大块的青紫，还娟娟的流着猩红的血液。

那一抹刺目的红撞进了方程的眼底，令他久久不能回神。

“叫车，送医院！”方程一声暴吼。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竟然觉得心脏都漏跳了一拍。

苏横波被抬进了车里，一路上阳光斜斜的照进来，透过紧闭的眼睑刺入眼球。她并没有完全的昏迷，只是近来真的太累，加上撞击，脑袋昏昏沉沉。

她一点也不觉得刺痛，多久没有享受过阳光了。如果这一生，能在这样的温暖中搁浅，也许，还不算糟糕吧……

去往医院的路有些漫长，方程暴怒的催促着司机加快速度，苏横波却期盼这条路能长些，再长一些，嘴角竟然勾起了浅浅的弧度。

“苏小姐，苏小姐，你怎么样了？你别怕，马上就到医院了，你再忍忍！”方程一边抹着额头的虚汗，一边不住的安慰她。

他不懂情爱，也有着钢铁般的意志，可他是活生生的人，看到这样的苏横波，就像看到被风雨无情蹂躏的紫藤花。

他，心疼了。

其实苏横波一点也不怕，真的，不疼，也不委屈。她只是贪恋这样的温度，阳光，和真挚的关怀。

宁安是很讨厌苏横波，也想她消失在这个世界。可是，当看到苏横波鲜血淋漓的晕倒在自己的眼前，她突然觉得，这好像不是她真正期盼的。

“宁小姐，在得到通知前，请您暂时不要离开顾府，谢谢您的配合！”

鉴于宁安在上海没有固定居所，警察通过请示后将她送回了顾府。

宁安只是机械性的点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回到客房，她怔怔的看着自己的双手，想着那个可恶的女人如果真的撞死了……

“你又来做什么！”李老管家拿着扫帚虎视汹汹的从灵堂冲了出来。

丫鬟仆人们也渐渐的围上来，一脸的不善，仿佛只要老管家一句话，他们就会扑上来将人咬死一般。

朱同觉得有些委屈，本来是安排万南来送宁安的，哪知道那家伙竟然如见鬼一般摇头，说自己能力有限，不想搅进那摊浑水。

哪里是什么能力有限，还不是看自己早上被整成那副熊样在旁边偷着乐呗。

“我就是奉命来送宁小姐，其他的事情管家还是问宁小姐吧。局里还有事，告辞！”朱同绷着脸，说完这一句，领着自己的伙伴快步离开。

“老大，这顾府的人真可怕。”

“是啊，下次再不来了！”

朱同拍拍胸脯，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勉强笑道：“他们家刚出了事，心情不好也是可以理解的。”

“这还只是心情不好？早上我都差点要动枪了。”

“是啊，老大，你瞧瞧我这脖子，我这手，还有我这脸，瞅瞅都成什么样了……”

“哈哈哈，你是靠脸吃饭的嘛，怪不得成天宝贝着那张脸。”

“去，去，去……”

朱同的心情并没有因为同伴的打闹而好上一点，回头看了眼那紧闭的府门和挂着的两盏白灯笼，再想到那个清清冷冷，缄默如须弥山的女人。他的心情格外复杂。

朱同来的时候并没有说为了什么事情，因此顾莫言得到消息已是在黄昏之后。

自从苏横波自愿被带去了警局之后，他就格外的沉默。没有了平日的嬉笑玩乐，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吃东西也不说话。要不是银灵来送晚膳偶然说起一句，恐怕明日都不一定会知道吧。

“小少爷，您这是要去哪里！”老管家看到要准备出门的顾言莫，心知他肯定是要去看那个狐狸精，口气不由得严厉起来。

“家里太闷，出去走走。”顾莫言垂着眼，极力的住心中的焦虑。

“别以为老奴不知道，您肯定是要去看那个戏子！小少爷啊，大少爷可还死骨未寒啊，您就听老奴一句劝，不要去招惹那个不详的女人了，她把我们家害得还不够惨吗？”李管家眼眶含泪，苦口婆心的劝着。

“我知道的，放心吧。这两日您也累了，下去歇歇吧。”顾言莫看着老管家的样子也是不忍心，但想到苏横波现在就躺在医院里，他的声音不由得带了一丝急切。

在老管家捶胸顿足的哭喊声中，他还是翻身上马，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