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初审横波
孙厅长的夫人羽莲一大清早听说方程在办理出院手续,便嘱咐厨娘玉嫂赶快去厨房煲鸡汤,自己坐在梳妆台前,理着头发责备着孙清廷:“这么大的警局,还没有人能查得了顾家大少爷的这个案子了吗?方程刚刚清醒,就让他回去办案,你也不拦着,要是方程真有个三长两短,我们孙家真是对不起方家了。”
孙青庭帮着夫人戴着耳环,打趣道:“夫人教训的是,医院那边说是十点出院,咱们现在赶过去还来得及。”
医院里的情景更是热闹,无论小护士如何劝方程,方程仍是铁定了心思,执意要出院,要不是普通病人倒也由着他去了,可方程是孙厅长嘱咐要好好看护的人,医院院长也为难起来,只好一早打电话到了孙厅长家,禀明了情况。
“我真的已经好了!你们看,走路都不需要人搀扶。”方程为了让护士和医生放自己出去,也是大费周折,逞强地忍着疼,在病房里转来转去,证明自己已经可以灵活行动。
“我是警察!身体素质比一般人要好。药,我自己也可以换!”方程绞尽脑汁地想法设法说服医生。
医生左右为难地推脱说:“还是等孙厅长来吧。”
“孙厅长!孙厅长怎么可能比我要了解我自己的身体情况呢!”方程听到他们通知了孙伯伯,神经绷紧起来,心想,“这下完蛋了,要是孙伯伯来了,我还真的就走不了啦。”
说曹操,曹操就到。孙夫人提着鸡汤,刚进病房,就看见黑压压的一群人围着方程,不满意地将院长拉到一旁,责备起来:“你们这么多人围着他,怎么能让他好好休息,病房就这么小,会缺氧的。”
院长面露尴尬之情,连连点头,同时指着医生和护士说:“你们快点下去各忙个忙的吧。”
护士和医生们这才纷纷离开病房,房间也变得明亮许多,孙厅长宽慰着院长:“劳你们费心了,我家这位太宠着方程了,你们多担待。你也快去忙吧,这里有我们就好了。”
孙夫人拉着方程的手,亲切地问他:“怎么就着急着出院呀,警局那边,你孙伯伯已经替你请假了。你放心休息就好。”
方程见到一向关切自己的孙伯母,自己入院,她一定也不踏实,心里不禁一阵酸楚,孙厅长看出他们娘俩的心思,大笑起来:“你们俩呀,真是执手相望泪眼啊。有什么话,回家再说吧。”
孙夫人听了这话,着急起来:“我让你来劝他好好住院,你怎么还安排起出院了!”
一贯在家中都是打圆场的孙厅长解释起来:“你就别难为方程了,我刚想了个折中的法子,让方程回家住,我再请个好医生在家做看护,他也好去了解自己的心愿。这样,你满意吗?”他看着夫人由阴转晴的脸和方程偷偷比来的竖着的大拇指,知道这个法子已经得到了许可,便走出病院去办理出院的手续。
终于从医院出来的方程,第一时间赶回了警局,“苏横波呢?我一会儿要审问她。”
又是那间审讯室,巴掌大点的窗户即便全部打开也毫无作用,同样的闷热,苏横波比上次来时明显消瘦了许多,面色如霜,眼窝深陷,她斜靠在审讯椅上,背光,看不清楚她的表情。
掌握了宁安提供的目击证词的方程心有成竹,他坚信自己已经离真相越来越近,方程语气迫不及待地说:“苏小姐,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我直接问你,你来回答。”
方程在审讯录上边说边记录着:“苏小姐,顾先生出事之前,是否一直与你待在房中。”
苏横波望着自己已经失去光泽的十指蔻丹,机械地点一下头。
“好,那么房间内还有其他人在吗?丫鬟或者是……”方程试图提示着苏横波。
苏横波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只有我跟他。”
方程不放心地再次确认了一遍,苏横波低沉着嗓音,暗暗说着: “他知道,我不喜欢顾家其他的人,顾家其他的人也都不喜欢我。我们的院子从来都不让别人随意进出。”
方程继续问:“那你中途是否有离开过。”
“有。”苏横波微点着下巴。
方程激动起来,握着笔的手不自觉地用力,紧跟着问:“那么你去了哪儿?”
同样毫不犹豫的回答: “私人事情,与案件无关。”
方程无奈地叹了口气,好言劝起来苏横波:“苏小姐,你去了哪儿,做了什么,是否有证人,这关系到整个案件,同样也关系到你自己。”
闷热的审讯室里空气都已凝固,苏横波有些晕眩,揉着太阳穴,有些不耐烦地重复着:“私人事情,与案件无关。”
方程极力克制着自己焦急的脾气,他反复做着攥紧拳头,随后放松的动作,好让自己保持冷静与头脑的清醒,他想,“好不容易找到的案件关键点,绝对不可以因苏横波消极的态度而打断,而自己一定不可以像上次那样发脾气,只能另辟蹊径。”
方程将笔倒过来戳点了下桌子,方程抬头看着苏横波,长舒一口气:“好,那我暂时尊重你的隐私,我们来谈下一个问题。你回家后,就发现了顾先生已经逝世了吗?”
“我走时,他说自己有些累了,想睡一会儿,等我回来。我推开门时,他躺在床上,平和,安稳,我轻声唤他,他没醒来,我猜或许他在做梦,梦境一定很美好,他不舍得醒来。我轻摇了摇他的肩膀,那冰凉,让我察觉到异样,我唤他起来,让他听我唱曲儿,唤了好久,许许许多多声,他也没有睁开眼,我知道,他走了。”如涓涓细流,记忆缓缓流过,苏横波语气缥缈,她忽然笑了,转而说:“我嫁给他那天起,便再也没有唱过了。前些天,我还同他戏说,许久不练,戏词都记不太清了,将来要是没了他,我连养活自己的生计都没了。”
房间像是打了霜,闷热不再,方程一言不发,安静听着,像是聆听一曲镇魂曲,方程放下手中的笔,双手合十,揉搓着,他仰头,滚烫的掌心敷在眼睛上,审讯本上除了刚刚几行字外,其余一字未再多写,方程不知自己该记录些什么,苏横波一如既往地平淡,没有哽咽,没有哀嚎,没有一滴泪光闪过,而她的每个字都浸满了悲伤。
苏横波看出方程的异样,几次接触,她的直觉告诉自己,这个人并不坏,她轻声问:“你怎么了?”
方程木纳地摇了摇头,调息了几秒,重新提起笔说:“我们继续吧,那在院子里,你是否发现什么可疑的人。”
“我走时,锁了门,不会有人进去的。”苏横波回忆道。
“会不会其他有钥匙的人,趁着你离开时,进去,出来后再将门锁了起来。”方程鼓励着苏横波再努力想想。
苏横波异常肯定地回答:“不可能,我们的院子,只有他与我才有钥匙,旁人是没有的,连他的母亲也没有钥匙。”
方程听后,不自觉地说:“那他真的很爱你。”,说出后,自己内心震惊了下,内心暗自嘲笑着自己,“方程呀方程,你还不是也说了句与案件无关的话,而且,你真的懂爱吗?你又没遇见过。”
苏横波听到后,没有多余反应,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我之后会带人再去你跟顾先生的房间,看下是否可以多找到些线索。如果有人中途进去了,就一定会留下痕迹。”方程看着憔悴的苏横波,心里有些不忍,他轻声宽慰着苏横波。
“今天的审讯就到这里了,你回去休息吧。”方程为苏横波打开审讯室的门,走廊里的凉风涌了进来,让方程感觉一阵清爽,他的衣裳早已被汗水浸湿,伤口的纱布也是潮湿,伤口隐隐作痛。
方程望着快要消失在尽头的苏横波,忍不住叫住了她:“苏小姐!”
苏横波停下脚步,听见远处方程对自己说:“但,现在的局势对你很不有利。苏小姐,你中途出去的事情对证明你自己的清白很有帮助,如果你想通了,愿意告诉我们,我随时有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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